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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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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張氏的想法,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敖州了。這位姻緣坎坷的婦人,似乎在短短的一年中斷絕了自己對丈夫的所有幻想,開始明確的期望回到父母的港灣。

因為已近秋末,從敖州到皇城,馬車在路上要奔波最少一個月。張氏帶著兩個女兒,自然只會慢不會快,打算在年前回到娘家即可。就算這樣,胡半載夫婦還是被暫時留在了敖州,打理餘下的瑣事。

張氏在敖州生活了十多年,積攢下來的家當也非常可觀,除了田莊和店鋪外,更有無數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以及古玩字畫。當然,其中最多最雜的還是這些年慢慢替孟知微置辦的嫁妝,大到拔絲羅漢床,小到珍珠琺瑯耳環,旁的東西都可以變賣,唯獨孟知微的嫁妝是必須全部運走,這裏面耗費的時日和精力就足夠讓胡半載夫婦折騰半年以上了。

越人閣轉賣給了莊起,莊起直接交給了梁米,保留了原有買賣。梁米從別處繡莊調來了兩個心靈手巧的繡娘,接替了春繡的工作。繡莊裏面安頓的流民婦人又開始有條不紊的幹活,玩偶在做,衣裳也沒拉下,只是背後老板換成了忠義公,那價格自然又是翻番。

莊起有言:“愛買不買,爺不差這點銀子。”

有錢,丫就是這麽任性!

九月十五,宜出行。

孟老爺從空蕩蕩的孟府出來,騎上自己的棗紅馬,慢悠悠的朝著衙門走去。這一年的中秋節是他過得最為冷情的節日,沒有了王氏,身邊就沒有了那些雞毛蒜皮的糟心事;沒有了張氏,也就沒有了噓寒問暖的人;沒有了孟知微,府裏的丫鬟們也都不在自己眼前晃蕩了;沒有了孟知沄,他自己窮極無聊時閑逛的地方也沒了;至於孟知嘉,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壓根就沒有回來,更加不用說女婿了。

他的官職一落千丈,女婿也逐漸不將他放在了眼裏,逢年過節的探望都顯得可有可無。

老管家剛剛從府外回來,就急急忙忙的問門房,老爺去了哪裏?門房如今從兩個變成了一個,還是個掉了牙混日子的老頭子,聞言點了點門外。老管家一拍老腿,就喊人準備馬車,要去追自家老爺。

門房嘴裏漏著風的問:“老爺上衙門公幹,晚上自然會回來,有事晚上再說不行嗎?”

老管家跑得一腦門的汗:“等到晚上就真的來不及了,夫人和姑娘們今日就離開敖州,老爺再不接她們回來,這個家就真的散了。”

門房看了看門內寥寥可數的幾個家仆,心說這個家早就名存實亡,追回來了人又追不回來心,有什麽用。

郭家,佟氏起了個大早,她身子已經顯懷,一舉一動越發小心翼翼。新請來的奶嬤嬤扶著她梳洗後,就讓人奉上了早點。

佟氏在桌邊坐了一會兒,久久的聽不到門外的響動,眼簾垂了下來,低聲問:“夫君昨夜又歇在了姐姐的房裏?”

奶嬤嬤鼻子裏冷冷的哼了一聲:“從八月十五那一夜之後,少夫人恨不得把少爺拴在自己的腰帶上,走到哪裏都要跟著。現在這個時辰,估計兩人還沒起吧!再這樣下去,也不怕耽誤了少爺的學業和身子。”

奶嬤嬤是郭夫人給佟氏請的,現在伺候佟氏,等腹中的孩子出來就伺候郭家的長孫,日後的地位不低,故而,來了府裏不過幾日就將兩位少夫人之間的明爭暗鬥都打聽得清清楚楚。佟氏懷孕,孟知嘉天時地利人和,在八月十五的夜裏徹底將郭悟君拆吃入腹,並且用了不為人知的手段,將好好的翩翩少年郎迷得暈頭轉向樂不思蜀,學業也不顧了,懷了孕的平妻也來看望得少了,只恨不得與孟知嘉夜夜春宵顛鸞倒鳳,惹得府裏非議不少。

佟氏舉起筷子吃了些點心,又喝了一碗血燕羹,淡淡的道:“我聽說孟夫人這兩日就要離開敖州了呢,也不知道婆婆讓不讓姐姐出府送行。這一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再見了,不去總是不妥。”

奶嬤嬤怪道:“沒聽老夫人說起過此事啊,別是少夫人沒有告知老夫人吧?哎呀,這要是傳到外面,旁人都會說是老夫人轄制了少夫人,讓她們母女起了怨恨呢。”

佟氏幽幽的嘆息:“這是姐姐的家事,我們外人也不好插嘴。”

奶嬤嬤道:“夫人你是外人,老夫人可不是,說不定老夫人自己也會去送行。”頓了頓,“這事啊,長輩們自有決斷,你就別操心了,好好養胎。”

郭夫人看不起孟老爺,對張氏倒是還有些姐妹情意,哪怕原本不知道此事,經過了這個早上也會知曉。郭夫人心裏對孟知嘉如何評價佟氏不知道,不過,第二日起,郭悟君就被強制性搬去了前院讀書,除非晨昏定省是再也不容許踏入後院一步了。

對此,佟氏與奶嬤嬤更為貼心,時不時有些小禮物賞下去,她的肚子也越發大了。

…………

官道上,整齊的步兵有條不紊的行進在道路上,沿路的行人聽聞這是絞殺了阿步汰大軍的隊伍,表示讚賞的同時也送上了不少的藥物和蔬果。

符東疏騎馬在前列,第三次逮住準備私逃的莊起:“你又幹什麽去?”

莊起繞開對方:“吃飯。”

符東疏看了看前頭的隊伍:“太陽還沒落山,今晚落腳的地方也還沒確定,你去哪裏找吃的?”又看向隊伍的後方,遙遙的就看到一長溜的馬車緩緩的跟在大隊的後面,那是沿路逐漸加入的商販。在官道上跟在步兵的後面可以少很多麻煩,他們只需要與隨行的將領打一聲招呼就行,這幾乎是東離官道上一道特色了。

符東疏想了又想,問他:“該不是裏面又有你的人吧?你怎麽老是蹭官家的便宜,這一路上又省了不少請鏢師的費用吧?不用問了,你肯定是有人給你開小竈,一個人躲著吃好的,也不知道照顧下兄弟!”

莊起已經驅馬往後走去,符東疏跟在他身後一邊鄙視對方的吃獨食,一邊獻媚要求分杯羹,走著走著就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是春繡。

有春繡的地方定然就有孟知微,符東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猛地捶打了莊起一下:“果然是奸商,出手夠快啊!”

孟知微聽到車廂外的聲音,不用想就知道是符東疏在咋呼,搖頭笑了笑。張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是莊大人的同僚嗎?”

孟知微不好告訴母親符東疏的真實身份,只說:“是莊大哥的生死之交,此次也一起上了戰場,說不得回朝之後就會封官了。”

張氏笑道:“都是年輕有為之人。”轉頭看著女兒低垂的眼,試探著問,“你與莊大人很是熟悉?”

孟知微不知母親為何這麽問,只保守的點了點頭:“當初我從惡人手中逃出來,是莊大哥帶我出的山,一路上頗為受他照顧。”

“那他也與你有恩了?”

孟知微更為疑惑,嗯了聲,忍不住解釋一句:“當時符大哥也在的。”她指了指車廂外面,意思是符東疏和莊起一起救了她,何況還有春繡呢,不存在孤男寡女共處半月的情景。

張氏依然笑得很溫柔,只是眼底到底多了一層憂慮:“聽說到了皇城後,你要與莊大人一起合夥開一家越人閣?”

孟知微笑問:“母親覺得不好麽?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啊!”

張氏立即道:“我不是說開店不好,而是……我覺得你與莊大人走得太近了,於你名聲不好。”

孟知微楞了楞:“可是,單靠我一人是無法在皇城立足。母親,你該知道,皇城不同別的地方,沒有靠山我們就只有被人吞吃的份。”

“還有你外祖父呢!”

孟知微的笑意淡了下來:“母親覺得外祖父靠得住?”靠得住的話,你當年就不會隨著父親遠走他鄉了。

張氏不言,掀開車簾看向外面策馬同行的莊起,嘆氣道:“我是怕你吃虧。無緣無故的,莊大人憑什麽這麽幫襯你呢,他總該有所圖才對。”

孟知微聳了聳肩膀:“對,我也覺得他這人不簡單,做人做事總是別有目的。可是,我想不出他能夠圖謀我什麽。”

“傻孩子!”張氏摸著女兒的烏發,“一個男人刻意的接近一個女人,替她出謀劃策解決困難,為他人所不能為之事,他的司馬昭之心已經昭然若揭了。”

孟知微抿著唇,不去看自己的母親。

張氏卻不放過自己的女兒,扳過她的肩膀:“你其實也猜出來了對不對?”她盯著自己的女兒秀麗的面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孟知微驚呼:“娘!”

車廂內突然一亮,莊起提著一只野鴨子站在車簾外:“知微,今晚我們吃野味!看我打的鴨子肥不肥?”

孟知微一口氣憋在喉嚨眼,差點吐不出來,眼睛一瞪,唬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馬車半步,這野鴨說不得是符大哥打獵來的。

張氏幽幽說了兩個字:“知微!”

另外兩人:“……”

張氏輕笑,招手對莊起道:“莊大人,能否來裏面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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